反诈老陈的面相有点意思,李宗吾称厚黑的最高境界是“黑而无色、厚而无形”,老陈大概还未修炼到家,还只是“黑而有色、厚而有形”,但听其言观其行,发现此人看似是个粗人,其实心思颇细。
2021年起,在全民反诈的大形势下,全国多地的公安局开启了网上宣传。众多民警开始直播反诈,在官媒力推和平台引流之下,一些账号火了起来,老陈,就是这里面的一个。
但是他走红的原因和其他人不一样,大多来自于和其他网红PK连麦时,带来的强烈反差感。
“我是反诈主播,请问你是什么主播?”“今天你下载国家反诈中心APP了吗?”
他在用官号“反诈警官老陈”走红后,又建了一个私人号“老陈生活号”,并且开了打赏。
用三十年前的说法,就是“下海”了。上世纪九十年代,“十亿人”,公务员也曾经掀起过一波辞职下海潮。
原因无他,当时经商赚钱多,很多吃公家饭的,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甚至觉得“换我我也行”,是平台限制了自己的能力和“钱途”。
谁料,老陈辞去警察的职务,也就失去警察的光环,他自身的问题,因此暴露无遗。
他走红,靠的是警察VS网红的反差段子,一招鲜吃遍天,但在失去了警察身份后,这个段子也不灵了。
随后,他发现了自己其实没那么懂互联网,也没那么懂流量,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,低估了警察平台赋予他的力量。
单飞后,他很快人设翻车了,在一次直播中,他对女主播做出不雅动作,引发轩然,也进一步破坏了他之前做警察时,建立的一身正气的形象。
短剧火了,他就找了一些群众演员来拍短剧,总播放达到710万,最高单集点赞1.8万,由于剧本和演技都很平庸,最终热度越来越低,原定的20集腰斩成了12集。
健身火了,他就和刘畊宏一样去跳健身操,刘畊宏夫妻穿羽绒服跳,他就举着反诈标语来跳。
然而,都没有太好的效果,和他的短剧一样,开始能带起一点流量,后来都归于平淡。
毕竟,在越来越卷的直播圈子里,一个主播点子不出奇,在镜头面前的表现又很平庸,就很难接住流量。
他还出了一本反诈书籍,叫《你真的安全吗:一看就懂的反诈指南》,热度还不错,曾经一度登上某平台销量第一。然而,众所周知,卖书的利润一向都非常微薄,都是卖白菜的钱。
在直播中,老陈多次晒过收入,在他离开警队的那一年,他赚了133万,缴税近40万,捐款了80多万。
在一次连麦中,老陈感慨自身的状况:“家不成家,事业不成事业,每天挨着骂。我不敢回家,就连孩子都跟着挨骂。”
这时候,已经上了梁山的老陈,似乎是后悔了,他开始琢磨下山的“招安”事宜。
他先是在直播中说自己的困难,于是很多热心网友开始为他找工作,“家里缺司机”、“小区缺保安”。可这显然不是老陈想要的,他表示,“不是大家想象的我没有饭吃,想找工作。”
“全国各地警方,如果敢用我,想用我,能用我的,能联系我,去做协警,或是返聘都行。”
在接受记者正常采访时,他表示:“去各单位不要费用,时间一个月或半个月,就是要给他们带去经验和流量,组建社群,培养新人,线上线下一起宣传反诈。我觉得我一个人力量太有限了,要改变思路。”
这一出上山、下山、受招安的戏码,让人忍不住将这位“黑而有色、厚而有形”的反诈老陈与《水浒传》里同样长了一副“厚黑脸”的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哥哥联系起来。
宋江上梁山之初,大抵就存了招安的心,而反诈老陈的辞职也令人玩味,据老陈自己申请“招安”时坦白:我呢,没看清自己的身份、地位、能力,(当时)想提出辞职,(想看看领导)可能会出现什么反应,没想到,三天就批了……
“逼上梁山”的老陈,眼见在直播江湖里扑腾不出什么水花,又怀念起体制里的温暖安逸,于是向全国警方伸出橄榄枝。
很快,真的有警方接过了橄榄枝——2月29日,山东济宁消防向其发出了邀请。
“希望您有时间能莅临济宁消防……相信您的加入,会为我们的宣传工作,注入新的活力和动力。”
“感谢信任,你们可以说把我将死的心拉了回来,我一定去,一定遵守纪律,服从领导的安排。”
老陈重新被招安,能够继续用自己的热度为警方做点事,而济宁消防也能更好的完成宣传任务。
3月2日,老陈表示去不了济宁消防了,理由是“济宁消防接到了大量的举报投诉,他们压力很大,不是我不想去,我很想去,但是不能去。”
他还在抖音和快手发了视频,希望粉丝网友就他是否“继续从事反诈宣传”做投票。最高赞的评论也很直接:“你是一个成年人,想干什么,还要别人教?”
大多数网友认为,老陈三心二意,缺乏诚意,明明是你自己直播求工作,说只要有单位收留就去,人家也请你“位临指导”,你也表态“我一定去”了,结果第二天就来整活,你到底想去还是不想去。
向老陈几乎同时寄出橄榄枝的,还有杨帆导演,他公开邀请老陈担任他反诈题材电影的总监制。
仅仅3天后,他就以《曾经的我们致70·80·90》总监制的名义,出现在了电影海报上,并且接受了媒体的采访。
“本片最难能可贵之处是对人性的探究和展现,人有两颗心:一颗是贪心,一颗是不甘心,而犯罪分子正是抓住了这两颗心,才能趁虚而入。同时提醒观众,罪犯的人性也很复杂,但在罪恶金钱的诱惑下,每个人同样身不由己。尽管作为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《曾经的我们致70·80·90》还不完美,但其大胆的选材、精彩的情节、深刻的教育意义依然值得广大观众前往影院观看。在看完本片之后,更重要的还是要时刻牢记,不要贪心,就不会上当。”
问题是,这一部优秀的电影早已经拍摄完成,也送审结束了,3月15日即将上映,就剩下几天时间。
而为老陈伸出援手的济宁消防,也删除了之前的视频,成了众人眼中的“傻子”。
比如东汉,实行察举制,你想当官,仅仅考试好是不行的,要在乡间有名望,也就是要有流量,大家都知道你这一个名字,才会被官员推荐。
比如,一个地方官,老家遭遇了饥荒,老婆孩子跑来投奔他了,他故意把门一关,不让老婆孩子进府衙,来展示自己两袖清风。
再比如,按照制度,父母死了要服丧,东汉士人就干脆攀比谁服丧的时间长,你服丧三年,我就服丧留念,更有甚者,还有服丧二十年的。
毕竟,当官是人人想要的大好事,有人居然跑路了,这不就是街头巷尾的舆论热点?
比如大儒郑玄被朝廷征用,授官的前一天夜里收拾细软逃了,一瞬间名满天下,冲上热搜第一。
此后,他连续十四次拒绝官员的推荐,每一次都让他名声更大,也让后面的推荐次次有他。
这和后来《水浒传》里,宋江不做押司小吏,而是上了梁山,身价倍增后求招安,是类似的逻辑。
当然,宋江对大宋终归是心诚的,而历朝历代的招安,更多的却是“降而复叛”。
毕竟,到底是光宗耀祖的功名好,还是大碗吃肉喝酒的江湖好,很多人心中都游移不定。
毕竟这个年代,流量真的有用。君不见,哪怕是缅北电诈集团,也在平台上扶持了百万粉丝网红,骗了很多猪仔过去。
除此之外,流量还能换电影票房呢,毕竟,从《消失的她》到《麻辣滚烫》,证明炒作网络热点对电影宣发确实有效。